挑战比武岭更艰难的海拔四千公尺

骤雨 冰雹 冷空气

 

 

第10天 风雨冰雹路，崩溃至理塘

 

 

布珠民居家的早晨格外安静，只有我们轰隆隆的打鼾声。睁开惺忪睡眼，本来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，我在确认我究竟睡在哪里了。

 

原来，我床铺对面的木墙上被凿了好多洞洞，晨曦的阳光透过洞洞穿进漆黑的房间里，一束束光线摇曳着被浑浊了一晚的空气，有点穿越时光隧道的神秘感觉。

 

 

 

     

也不知是哪路神仙，趁我们深夜熟睡，「凿壁送光」来了？

 

 

一睁开眼睛，就有如此美妙的心情，感觉太好了！更美妙的是我起床后，走到三楼的院子里，看到绚烂的朝霞，但是只能看到一角。于是我飞奔至屋顶，看到朝霞的全景。霞光灿烂，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，霞光的颜色也跟着千变万化，实在是奇观啊！

 

躺在床上，石头和小麦一直在纠结，他们在商量着是否搭车，因为前几天有听到打劫的事情，担心单反（编按: 单眼相机）被抢劫。

 

我很不赞同非不可控因素而打车，这样实在有违骑车初衷。不过每个人的初衷不一样，所以想搭车就搭车呗，能随心所欲就是快乐。最后，他们决定搭车到理塘，在那里先定下客栈等我们。

 

按计划我们到理塘还得2天时间，中间可能在119道班（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道班）或红龙乡过夜，他们也想趁机休整一天。

 

行李从三楼搬下来，也是累的气喘吁吁的，又开始胸闷了。到了今天，大家也多多少少体验了一把高反（编按: 高山症）的感觉了，毕竟这里已经海拔3600米了。

 

而且大部分时间在这个高度骑行，体质不同高反的程度也不一样。小麦的高反症状最奇怪了，经常骑车骑着就流鼻血了，有时候他分不清究竟是汗还是血，经常抹得一脸红红。

 

霞光绚烂。

 

 

我也坚持每天吃两颗红景天，到今天也都吃完了。虽然是出现高反了，但是不那么严重，剩下的路高度也都差不多，心想能坚持得住，所以就不打算再吃了高反药了。

 

布珠的大婶一大早就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了，她要我们多喝几杯酥油茶，说喝了她的酥油茶会让我们体力大增，用来防高反是最好的了！有点王婆卖瓜的感觉。

 

我们虽然将信将疑，但还是大口大口地吞下好几碗。西藏的大饼虽然很干，但却是很给力的充饥食物，也很轻，倍受大家的青睐。

 

所以出发前，我们也想带几张大饼准备路上吃，但是大婶做完早餐已经没时间再做大饼了，我们只好匆匆带了几个馒头就上路了，此时已经早上7点了。石头和小麦决定搭车，便晚些再出发。

 

在布珠民居遇到的一位57岁的上海退休单身老汉，独自骑车去西藏。

 

 

按计划，我们今天将从相格宗村，越过15公里后的剪子弯山垭口，然后抵达119道班或者后面的红龙乡过夜。其中到剪子弯山垭口的上坡，会提升一千多米海拔，足见其难度。

 

现在我们已经渐渐学会从骑行的长度和海拔提升的高度，先判断出当天骑行的难度，然后会对体能做合理的分配，这也是在路上慢慢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，也是做好一天骑行计画的关键。

 

出发没多久就遇上了炸石修路的路段，有保安指挥交通，限时单向放行。

 

 

果然不出所料，从一出门就开始爬坡，无止尽的爬坡。今天的路也是土路，而且中途很多修路的路段，而且经常伴有大风，都需要谨慎通过。

 

但是上山的风景很美，都是在森林中穿行，一路都是高大的灌木，和尚说​​他看到了松鼠，我们没那么幸运。高海拔的天际云游也会让人气喘吁吁，经常要停下来歇息。

 

我的鼻子不太好使，有先天性鼻炎，进了很多灰尘后总是呼吸不畅，所以我不得不靠张开嘴巴大口呼吸，久而久之，我的嘴唇发干发紫，看上去好像生病了。

 

不过确实也很难受，胸闷的状况老是困扰着我，有时候心脏会突然很用力的跳，安静的时候都能听得到砰砰砰的声音，很担心久了会出问题。

 

上坡的拐角处，也会被挂上经幡。

 

 

      

令人崩溃的盘山公路。

 

今天15公里的上坡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啊！上坡一个连着一个盘旋着，在山坡上写着一个个「之」字，无休无止。当时觉得就连扔掉一双鞋子，甚至是一个空的矿泉水瓶都觉得会轻松很多，可要可不要的尽量不要。

 

坡度太长，码表上的速度有时也只剩下4-5码了。但这样的速度对小季来说，还不如下车推着走，他一米八几的个儿，推车走都能走到5-6码，有时候下坡路烂，他都宁愿推车，大家都称他为「推车王子。」

 

流星的速度有点对不起他的名字，是队里最慢的，一般都是他垫底在后面慢慢追，但是他的耐力还是不错的，总是坚持着骑了上来，也得了个「耐力王。 」的美称。范范水肿的脚也有所好转了，可能是昨天休息够了。

 

骑累了，就在路边就地休息，不管地上有多脏。

 

 

我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，骑了这么多天，也越来越有感觉了，对上坡的感觉从原先的惧怕，到现在开始喜欢上坡带来的感觉了。

 

因为在这身体很难受的时候，人会有很多人生的体会，有够充裕的时间让自己思考，也有自己喜欢的音乐相伴。

 

当然，这中间掺杂着遇到的人和事，是这些人生体会的导火索，是寻找生命自我的起源。

 

和尚的行李橡皮扎带不是很牢固，颠簸的路上没能很牢固地绑住行李，在一处上坡途中行李掉了一地。我便把多出来的一条捆扎带送给和尚，他绑好行李后我们便准备上路了。

 

不料我不小心将我驼包的防尘罩在他的车后座上蹭了一下，防尘罩瞬间裂了个一米长的大口子，大事不妙，没有了防尘罩，防不了灰尘不要紧，防不了雨就麻烦了。不得不又下车把行李整理好，方才继续上路。

   

快到垭口时拍的全景照，路过3000公里的路牌，怎能不停下来马克？ （编按: 标记、留下记录）。

 

 

到了剪子弯山的垭口，上坡耗了差不多3小​​时。这个垭口显得有点凄凉，光秃秃的山口，直愣愣地立着两个路牌，写着「剪子弯山、海拔4659m，」旁边稀稀落落地挂着经幡，高原风凛冽地刮着，嗖嗖响。

 

这是骑行至此到达的最高海拔，我便把自行车举起在垭口的路牌边拍照，在低海拔地区举起车子是轻而易举的，但是在这样的高原要连车带行李地举起来，还真是不容易，拍完照后，已是气喘吁吁了。

 

 

      

在垭口的看到的风景总是最壮阔的。

 

垭口海拔高，抬起自行车拍照非常费劲。垭口风太大，拿出旗子拍照还得在旗子的一角绑个石头。

 

搭车的石头和小麦差不多同时到的垭口。

 

 

不知道是不是布珠大婶的酥油茶的作用，今天状态确实不错，从布珠家到垭口，15公里上坡都没有休息过，一口气登顶。但是吃的早餐早已消化殆尽，肚子空空如也。

 

我也掏出早上准备好了的午餐，鸡蛋和馒头，拼命地啃起来。有的同伴带的是蛋黄派，掏出来时，发现每个小包装袋都像被吹了气，鼓鼓的。原来是高原的作用。

 

蛋黄派从海拔低的地方带到高原，就会因内外空气压力不一样的作用，而被撑大，我们戏称蛋黄派也高原反应了。而此时，石头和小麦正好搭车路过垭口，停下来和我们合照。

 

垭口的风太大，我们在靠近垭口处就地风餐。

 

 

按照路书的说明，后面还需要在翻阅两个山头，而且路况极差，得做好骑行11小时以上的准备，任务十分艰巨。

 

我们简单解决​​了午餐，便急着继续赶路了。一开始下山，路况就变得非常差了，特别是经过了卡子拉山警务站后，要么是泥土路，要么是碎石路；要么逆风骑行，要么灰尘滚滚；要么修路挡道，要么塌方路段。

 

越是不愿意遇上的，偏偏就越会遇上。最崩溃的是一段逆风的碎石路段，刚好又有一队汽车兵，开着一百多辆大卡浩浩荡荡的通过，车轮在碎石路上打滑，再用力的蹬踏也是浮云，停下来推车又担心汽车碾压过石子会飞溅到人。

 

而且当时天上已乌云密布，马上就要下起雨了，当时想着要是有架直升机把我们吊离现场该有多好啊。

 

卡子拉山警务站。范范在这里户外的厕所里出来后，实在忍受不了「色香味」俱全的厕所环境，在外面扶着墙连连作呕。

 

      

车子经过，卷起漫天灰尘。

 

令人崩溃的碎石路，车轮碾过便打滑，再怎么用力蹬踏都是浮云。又怕被卡车车轮碾过的石子飞出来砸中。

 

令人崩溃的之字形盘山路。

 

 

看到雨要下来，我们急忙穿上雨衣，一身大汗却又得穿着雨衣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。高原就是高原，天气变幻莫测，刚才艳阳高照，现在马上就变了个脸，突然乌云密布，大雨滂沱气温骤降。

 

其实对这样的天气我是做好心里准备的，以前在网上见过这样的帖子，但是如此迅猛地袭来，着实有些手足无措，在穿雨衣的时候，身体已经淋湿一部分了，原本使用的半截的手套也经受不住严寒，改用全指的厚手套了。

 

 

山坡上的藏文。

 

 

就这样坚持骑到了另一座山头，刚好遇上了帅坤和范范，趁雨停了赶快补充了食物，吃东西时看到平原的远方，有朵朵乌云像花洒一样地倾泻着滂沱大雨，心惊胆颤同时有感慨大自然可畏。

 

 

前面的团团乌云，正下着磅礴大雨。

 

 

那种自然景观我从未见过，有点像电影《勇敢的心》里才有的史诗般的场景，抑或是《龙卷风》里的山雨袭来的恐怖画面。想着我们将要往那里冲去，不禁寒毛竖起。

 

还是该面对的还是要勇敢面对，有些时候是越逆境越能激发斗志，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。

 

   

 

 

快接近暴雨时，那种视觉的冲击让我尤为震撼！就在前后不足几百米的距离，左边的天空一片湛蓝，阳光澄澈，云朵皎白。

 

而右边的天空却宛如冥界，暗云翻滚，雨雾弥漫。几秒钟之间便体验到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自然环境，让我顿想起一句最贴切的对西藏天气的写照「一日历四季，十里不同天。」而且，这何况不是十里，而仅仅是几百米的距离。

 

 

这样的石子路，非常担心会扎胎，这个时候下着雨，停下来补胎绝对不是人干的事儿。我们在前面的起重机边躲了一会儿雨。

 

 

虽然害怕这样的天气，不过想到暴风雨过后可能会有彩虹，心里竟然好受些了。接着又遇上了两次阵雨，下下停停的，让人琢磨不定。

 

我的自行车没有挡泥板，这下遭殃了我的驼包了，整个驼包被车轮扬起的泥水溅得又湿又脏，甚是狼狈。劣质的雨衣并不能完全挡得住风雨来袭，鞋子暴露在雨中，也开始湿了，身体从头到脚渐渐发凉。

 

最后一次阵雨，气温骤降至5摄氏度左右，还伴着冰雹落下，比上次在新都桥遇到的冰雹还猛烈。

 

而我来不及拿出雨衣，浑身湿透，在大雨中很狼狈地穿着雨衣，原来带的一双运动鞋也在慌忙中丢了一只。骤降的气温也使身体冷的浑身直哆嗦，大雨夹杂着冰雹砸在身上，尤其是脸上很痛，幸好我们都带着头盔，不然还真担心落下几个大冰雹砸到头上。

 

雨越下越大，大家也被大雨冲散了。在海拔四千多米，下着冰雹大雨，身体冰冷，到处雾蒙蒙，能见度只有十米，独自骑车在荒山野岭，心里突然特别害怕，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突然压上心头，饥寒交迫，我们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两个字: 崩溃。

 

我正四处张望着想找地方避雨，突然看到雾蒙蒙的远处有一人正像我挥手，还叫着我，越走越近。范范，她和帅坤骑在前面，遇到了一辆泥头车，愿意车我们一程。到这般境地，我也决定不冒险了，毫不犹豫就上车了！

 

雨下的好大，饥寒交迫，决定搭车。

 

 

既然上了车，我们决定直接搭到石头他们搭车的同一目的地，理塘。自行车放在泥头车后面，人挤在雾气很重的车厢里。不用骑行了，体温下降的更快，不一会儿又冷又湿。

 

路面被雨淋后泥泞不堪，路况极差，颠簸得十分猛烈，有几次整个人都被抛起，撞到车顶了，很担心后面的自行车是否受损。开车的司机是一位24岁的藏族小伙子，叫Salon（音），穿着藏式群袍，外面还裹着一件冲锋衣。

 

他曾是一名朝圣者，从他家磕长头到拉萨。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朝圣者，虽然他已经不是在路上的朝圣者，但是他的经历不得不让我们心生佩服！他的开车技术非常好，很多次看似走在悬崖边缘，他都能以飞快的速度开过，如履平地。

 

      

开车技术娴熟的Salon，是个虔诚的藏传佛教教徒，挡风玻璃上面贴着活佛的照片。

 

 

一路上，我们先后遇到两辆因缺燃料而抛锚的泥头车，Salon也停下来主动提供帮助。其中一个是他的表弟，另一个是素不认识的司机。藏族同胞之间无私的互爱互助，让我们感受到了他们的淳朴善良。

 

他们只是很单纯地为了帮助别人而出手的，没有图任何利益。这让生活在繁华发达的所谓文明城市的我们，怎不觉得很羞愧，自​​叹不如？

 

但也因为那两台车太不争气，又抛锚了好几次，这位藏族兄弟还是主动帮助，直到晚上9点，我们才迟迟赶到理塘国富酒店，至少耽搁了2个小时，让我们饥寒交迫啊，加之胸闷头痛的高反症状，身体疲惫到极点，有点感冒的兆头！

 

幸好今天到后半段搭车了，不然剩下的路段如果继续冒雨前行，后果不堪设想。石头和小麦早就在这客栈恭候多时了。

 

没来得及也整理凌乱的行李和单车，我们便要了一大盘火锅，各个像刚从监狱放出来似的，没吃过一顿好吃的，狼吞虎咽地吃着热辣滚滚的川味儿火锅，方才恢复了元气！

 

这火锅也实在给力，每人20元管吃到饱！也可能是麻辣的作用，我们后来也都没有得感冒。

 

      

当晚入住的饭店，太给力的火锅，驱寒！

 

 

单车在泥头车上颠簸了几小时，一定会有问题的，于是决定明天再此休整一天，也等没来得及搭上车的小季和流星在此会合。饭后，拖着疲惫的身躯，什么都懒得整理便栽头大睡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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