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原五千米 大雪纷飞近失温(上)

路上同胞的温暖 战胜冷空气

 

 

第16天 登巴夜无眠，惨登东达山

 

昨夜冰冷无比，尽管我睡觉时连外套都没有脱，可也被冻得无法入睡。最后不得不盖上又黑又臭的被子。昨晚藏民们的欢笑声，呼噜声左右缭绕，大有不达绕梁三日不罢休之境界！

 

早上还没5点，我们还在朦胧的睡眠中，就被藏民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，接着又是令人崩溃的一阵念经声，我们很快就被吵醒了。

 

我们还在酣睡，藏民们就起床了。

 

昨晚睡觉念经，醒来又要念经，还让人活不？我才睡了4小时，今天可是要爬海拔5008米的东达山啊！

 

「我昨晚几乎没法睡觉，你的呼噜声太大了。」睡在我边上的和尚一醒来就对我唠叨。

 

「哈哈，我也是没怎么睡啊，他们一直念经，我也没安心睡觉。」我也很委屈道。 「今天要翻东达山，心里有些没底啊。」

 

「尽力而为了。」小麦也醒了。

 

「赶快再睡会儿，不然今天体力恢复不过来啊。”不去理会藏民们哐当哐当的收拾行李的杂音，我努力地闭上眼睛，试图再挽回点儿可怜的睡眠。

 

东达山是川藏线上的第二高峰，海拔5008米。在路书上有介绍，东达山上，几乎每天下雪，一年四季，晴天天气累积起来还不足一个月，所以，我们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应付艰险的准备。昨晚没睡好，脑袋瓜昏沉沉的，又有点高反了。我在试图挽救我的睡眠，以保证恢复昨天有点创伤的体力。

 

又睡了不到一小时，隐约听见屋外若有声响。是另一队的骑行者在准备行李，马上要出发了，可我们还赖在床上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床发黑发臭的被褥，我什至裹得紧紧的，这里早晚的温差实在太大了！

 

那些虔诚的藏民，天还没亮就离开，又开始他们的转山行了。还是起床吧，我抖了抖暖烘烘的身体，有些不情愿地坐在床沿哆嗦。突然发现藏民睡的床铺上，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​​在床头。这让我很惊讶！

 

条件这么差的旅社，藏民们还是宾至如归，走之前都把被子叠好！也许在藏区大部分生活环境不是很好，尤其是卫生意识和条件相对落后，但是他们的行为却让我思考了。

 

"我们住在更好的酒店，甚至在家里也许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对待生活。"

 

一路上，一件件小事都在不断地让我改变着对藏民民风的偏见。昨天我什至还提防了他们，深怕他们是不是会管我们要东西，甚至是行窃。真是无地自容啊，这么虔诚的信徒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呢？

 

顿时我觉得昨晚的住宿也许是我住过的最烂的地方，但却是一次难得的宝贵经历！旅行就是要经历这样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，才更有收获，更能学习到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。

 

藏民走之前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。

 

夜色还朦胧，寒冷！

 

想到这儿，我没有迟疑，跳下床，振作精神，准备行装接挑战。

 

「这水太冷了。」小麦从外面洗漱完，哆哆嗦嗦地走进来。我也出去一试究竟，果然，水经过一夜的霜冻，冰冷无比。刷牙时，含在嘴里的冰水都能把牙齿冻得吱吱痛。

 

今天要翻川藏线上第二高峰，早餐便嚼下一大盆面条，我还多吞了两个蛋，出发前还多买了两瓶脉动，一瓶红牛，两个大饼和一包榨菜（户外活动经常大汗淋漓，会流失很多盐分，补充糖分的同时也要即时补充盐分）。

 

本来一张饼一瓶脉动就能让我支撑一顿了，而现在准备这些作为午餐，就足矣看出对东达山的​​敬畏了。不过还是非常期待这第一座海拔5000米以上级别的大山。

 

出发前购置了登顶的补给。

 

 

天色还朦胧，我们四个人便一齐出发了，直奔14公里外的第一个休息点——荣许兵站。

 

此去荣许兵站，海拔还要上升600米，上升到4046米。沿路还是风光旖旎的山水风景，沿着小溪逆流而上，虽然是土路，但是一路的风景美不胜收，我反而越骑越精神了，没想到今天状态还算不错！

 

一路上经过好多小村庄，悠闲地点缀在潺潺溪边，好多参天大树，高高耸立在翠绿的山坡上，这和昨天的贫瘠的景色大相径庭，欢快励志的音乐和我一起飘在美好的大自然里。

 

一路美景相随。

 

高耸的松柏令人心旷神怡。

 

 

早上8：15分，我永远也忘记不了这一刻。

 

我的手机响了，是短信提示。我在一处拐弯的上坡处停下来，掏出手机一看，是老婆发来的，短信说道：「昨晚儿子问我，爸爸怎么那么久都没有回来，只有我们俩睡觉，那爸爸要睡在哪里呢？呵呵，问他有没有想爸爸，他就一直点头。」

 

看到这样的短信，心里一阵翻云覆雨，再也没有呼之欲出的热泪了。也许是联想到昨晚那么糟糕的住宿，感慨这半个月来辛苦的骑行，风雨无阻，露宿风餐。三岁儿子这么轻描淡写的问候，竟然让我情绪失控，这是川藏线上的第二次流泪。虽然一路走来是辛苦的，但是收获的美景、故事却是我一生的财富。

 

家人为了我这一趟川藏行，没少操过心，天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。想到这儿，我的热泪又忍不住淌了下来，尽情地流泪吧，尽情地幸福吧，这也是我此行的又一收获。

 

在这个独木桥旁边，我收到了一则让我热泪盈眶的短信。

 

 

收拾好情绪，我蹬得更起劲了！连上坡都比以前快很多了。而本来一直状态神勇的和尚，却一反常态，出现小崩溃，骑着骑着被另外一队的一个女生超车了，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啊。

 

「和尚，怎么了？你今天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啊？」我追上前问道。

 

「我膝盖好像有点问题，一使劲儿就痛。」他停了下来，摸了摸膝盖，显得很无奈。

 

「我有云南白药，你要不要喷下？」

 

「好吧，上点药总是有好处。」

 

我和和尚停下来处理伤痛，小麦和小丑便先骑走了，我也趁机喷了喷我的脚踝，尽管这几天我的脚踝挺争气的，但多保护保护也是必要的。落后我们一天的其他队友，也都保持着紧密联系，我们甚至还希望他们能加快速度，追赶上来。

怪石嶙峋的溪景。

 

只见松柏，不见松鼠。

 

 

可后来一直到拉萨，只有石头赶上来了，而且听说他们又被拆成两分队了。骑得快的要经常等人，很烦躁，骑慢的老是要追上大部队的步调，更是累人！所以长距离骑行，最好还是选择和自己速度相当的队友，不然会互相拖累，适得其反。

 

和尚用云南白药在膝盖上揉了好一会儿，然后收拾好行装继续出发。期间好多晚我们出发的一路上的骑友也相继超过我们了。是不是跌打药起作用了，和尚的状态逐渐好转，一路反超。但这路一直是上坡，我们的速度也不快，对待这种连续不间断的长坡，只能是慢慢地软磨硬泡，慢慢耗，想用爆发力踩上去是没有好结果。

 

海拔越高，就越贫瘠。

 

 

快到荣许兵站前，遇到一个小村庄，正好有几个藏族小朋友在路边玩耍，有一个小孩骑着一辆很破的折叠车，还有两个穿一样衣服的小孩脖子上系着红领巾，见我们经过便高喊“扎西德勒”，又蹦又跳好不开心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该不会是冲我们要东西的吧？

 

可他们只是默默地站着，然后向我们敬礼。哈哈，他们不是“抢劫犯”！我俩不但没趁机冲过去，还主动停下来和他们搭讪。和他们攀谈后，得知那两位穿着一样衣服的男孩是兄弟俩，另外两个是邻居，有一个骑着小折叠，还有一个年纪较小的跟屁虫，他们的纯真无邪令人感动。骑小折叠的男孩，鼻头还挂着一串摇摇欲坠的鼻涕，煞是搞笑，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，也曾有过这么滑稽的时刻。

 

偶遇藏族小朋友。

 

 

「我们拿点东西给他们吃吧，我这里还有一些大白兔奶糖。」我和和尚说道。

 

「好啊，好啊。」看到这群可爱的小孩和尚也开心了。

 

我们把车子靠在路边，分给他们糖果吃，一个个泛着高原红的黝黑的小脸蛋写着​​快乐的满足感。对这样没所求的小孩，我们更愿意把我们好吃的东西贡献出来，如果​​硬抢，就不可爱了。我索性把那个最小男孩抱起，让他坐在车座上，请和尚帮我们拍照，他们更开心了，举起手敬礼摆pose，和尚也开心地和他们合影了。

 

在藏区，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，只要一拍完照就要围过来看刚拍的照片，毕竟电子产品他们并不常接触，充满了好奇，尤其是小孩。

 

小朋友很喜欢拍照。

 

 

「小朋友，你以后也把自行车骑去拉萨啊。」我对着那个骑着小折叠的男孩说道。

 

「就是，就是。」小男孩回答得很可爱，很真诚。 （发现藏族人好喜欢说“就是”。）

 

「……」

 

「这里离荣许兵站还有多远？」时间不早，我们想尽快赶路了，便问他们。

 

「很近，就在前面，不远。」他们异口同声地指着前方。

 

「好，走！」我隐约看见前面有几栋房子，还有面国旗，那应该就是荣许兵站了。我们一跨上单车，那几个小孩便跟在后面，帮我们推车。看来是那几个糖果起作用了，他们推得可使劲儿了，一小段上坡路，我们几乎不用蹬踏，他们便把我们推到荣许兵站了。

 

一到了荣许兵站，他们也都跑得气喘吁吁了，可是还一脸开心地向在那里遇到的小朋友炫耀他们收获的糖果，好可爱。我没有多余的糖果分给其他的小朋友了，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，有些过意不去。

 

特别是一个看上去5岁左右，背上驮着个弟弟的小妹妹，那个弟弟鼻涕横流，一脸黑乎乎的，姐弟俩穿得破破烂烂的，衣服看上去从来没洗过似的，远远就能清楚地看到衣服上一层厚厚的尘垢。

 

西藏还有很多落后的山区，生活状况依然相当落后，看得直叫人心疼！

 

 

小麦和小丑走得快，没等我俩就先走了。荣许兵站本来是我昨晚想住宿的地方，难免好奇想去打探一番。可发现那里竟然也是通铺，也不能洗澡，环境差不多。在兵站的旁边也开了一家客栈，叫六方驿站，听说那老板也是位走川藏线的骑士，因留恋这里的美景，索性不去拉萨了，在这里开起了客栈。

 

在川藏线上，真是什么神奇的人都有啊。可这家客栈也不敢让人恭维，也是通铺，不能洗澡。 「那儿也好不到那儿去，黑压压的，而且好臭！」和尚看过之后悻悻而归。

 

「现在才10点，还有19公里。」我掂量这时间，「接下去都是上坡，以每小时5公里计算， 4小时后就可以到垭口了，时间还很充裕啊。」

 

「是的，看来搞定这5008米的东达山问题不大。」和尚膝盖的伤缓和后，更有自信了。

 

「看他们吃泡面，有点想搞一桶。」我望着比我们早到一会儿的三个骑友，坐在一破旧的小卖部旁边狂吮泡面，不禁嘴馋。他们穿统一的美年达骑行服，后来经常与我们结伴同行，三人性格豪爽，长相却各异，却特点突出，我们称之为海南三侠。

 

「没事，我这儿带够还有午餐呢，分着吃吧。」和尚觉得没必要。

 

「我带了昨天买的大饼，很给力，就放在驮包外侧，很容易拿到，你先别拿了，省得松绷带，先吃我的吧，我们一起走，我吃完了就吃你的。」一路上，大家都这么互相照应着。

 

「那好吧，今天时间充裕，看来我们高估了东达山了。」和尚更有自信了。

 

「但愿如此了。」

 

约莫停留了20分钟，我们便和小朋友们依依告别，踏上往东达山的道路了，也是想尽快追上小麦和小丑，好在路上有照应。

 

上东达山的路，一开始还是小溪潺潺，巨树参天，翠绿满盈。可没过半小时车程，峰回路转，海拔的急剧拉升，小溪没了，树木也越发稀少了。在西藏，海拔越高，树就越矮，草儿也越短了。上了4000米以上海拔，就能看到上山挖虫草的藏民，听说海拔越高，虫草就越好。

 

热情纯朴的藏民看到我们都会冲我们挥挥手，喊着“扎西德勒”，我们也同样地回应他们。这句话也成了和藏民搭讪时最好的开场白，屡试不爽。

 

遇见挖虫草的藏民。

 

 

上东达山的路，一直都在4000米海拔以上，路的两边都是连绵的雪山，煞是壮观！这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在4000米以上骑行，而且都是土路。走了十公里缓上坡，海拔拉升到4500米，逐渐有些头痛、胸闷。极低的含氧量，我们不得不大口大口吸气，毕竟这里的气压只有低海拔地区的一半。

 

激烈的体耗，让我们冲完这十来公里土坡，就饥肠辘辘了。追上小麦、小丑时，我已经饿到不行了，赶忙找了块地方休息，吃东西补充体力。

 

「路书上写的公里数不对啊，按照我的码表，我们应该已经到垭口才是啊。」和尚边嚼着大饼边对路书提出质疑。

 

「我也觉得奇怪，怎么骑那么久都还没到垭口。」我和小麦也是一脸疑惑。

 

「应该是搞错了，后面还有一段6公里长坡，那里常年下雪。」我昨天瞄过路书上这么写的。

 

「赶快吃吧，抓紧时间赶路。」大家也小紧张起来了。

 

停下补充体力。

 

小麦、和尚和我。榨菜+大饼=给力！

 

偶遇自驾游大叔，对我们赞不绝口，心里倍受鼓舞。呵呵。

 

 

一段小整理，我们又跨上单车出发了，此时已经是正午了，心想应该还来得及。不过此时已经海拔渐高，长时间停留高反就越明显，但还是在可承受范围。经过一早的折腾，大家的状态已经明显下降很多，也都出现不同程度高反，距离也越拉越开。

 

骑出一会儿，我们前面有一个修路的工程队正在施工，我赶忙停下来问到垭口还有多长，得到的答案令人崩溃，比我们预想的要长得多，而且天气极其恶劣！当时心都凉了一半儿了。

 

前面不远处坐着一个独自骑车的骑友，不认识但有点脸熟。上前一问，才知道他已经严重高反了，已在此休息了好一会儿了。

 

「这是我第二次骑川藏线，担心支撑不住。」他情绪很低落。

 

「那就多休息会儿，等高反缓和下再骑。」我见状便停下来和他一起休息，因为我觉得我也开始高反了，其他队友则先行一步。

 

「我去年来骑川藏线，骑了一半，肺水肿，马上就撤了，今年不甘心，就卷土重来了。」他看到我坐下，便大倒苦水。

 

「肺水肿啊？在高原地区是有生命危险的！你当时是不是感冒了？」我追问道。

 

「是的，所以我不得不中断骑行。回去治疗了半个月才搞定的。」他摇了摇头，可能是现在又犯了高反，很难过。在高海拔地方一感冒就容易肺水肿，应该立刻采取措施。

 

如果遇上高反，要就地坐下或躺下休息，不要有激烈的动作，如果没好转就要立即转移到低海拔地区，让身体摄入更多氧气量。幸好，他后来也逐渐好转，我休息了会儿也觉得好一些了，便呼他结伴同行，互相鼓励。

 

重走转山路的兄弟，很严重高反。

 

 

没走几分钟，便看到远处的一座白皑皑的雪山被一层浓浓的雾气笼罩，定睛一看，原来正在下雪，而我们脚下的路便是通往此山！这下我们恍然大悟了—这就是最后的登顶东达山的6公里上坡！而这6公里上坡，恰恰是我在川藏线上最崩溃的路段！

 

短短几公里路，则是两重天。现在脚下站着的地方还是晴天，可前面一个90度路弯一拐，便是风雪交加，不禁望而生畏！我立刻掏出雨衣，又加了一件保暖的衣服，心里念叨着高尔基的名句：「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。」

 

 

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！

 

前面雾气霭霭，感觉不妙！

 

雪山近在眼前。

 

 

藏原五千米 大雪纷飞近失温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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